凜冬散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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凜冬散盡
第八十九章
地下停車場的保安及時帶了繩索趕來, 把地上昏死過去的男人捆了起來。
林特助開著車，和祝驚初一塊兒將江渙送往最近的醫院。
他手上那道口子有些深，血流根本止不住, 包著傷口的深色外套很快泅成一片暗黑色。
路上誰都沒有說話，只有祝驚初時不時隱忍的抽泣聲。
回想起來，江渙似乎總在為她受傷。
小時候是因為她翻院子還告他黑狀，害他挨江爺爺的揍；後來是地震那次，他為她擋下本該砸在她頭上的掛畫；再後來, 是他去找欺負她的那幾個人算賬，生生用手擋了一刀。
江渙輕嘆一聲，伸出完好那只手, 擦了擦她臉上的淚：“別哭了, 我不疼。”
“騙子, ”原先那處已經被鮮血浸透, 祝驚初換另一片幹燥的衣料捂住傷口，眼淚掉得更兇了：“流這麽多血說不疼，你是什麽銅墻鐵壁嗎？”
“本來確實沒什麽感覺, ”見她眼淚泛濫不絕，江渙又是一聲嘆息，胡亂抽了好幾張紙，然後輕輕覆上她的臉，耐心而細致地碾去她腮幫子上晶瑩的淚珠：“但現在——”
“怎麽了？”祝驚初一楞, 就要拿開外套查看傷勢的同時，急忙問：“是不是壓到你傷口了？怎麽不早說？我看看。”
“沒有。”江渙抿了抿唇，撩起眼皮看了眼前面, 恰好將通過內後視鏡偷偷打量兩人的林特助逮了個正著。
偷窺被抓包，林特助連忙錯開眼, 老老實實看著路面，繼續裝聾作啞。
就這麽一眨眼功夫的眼神交流，江渙視若無睹地收回視線，抓住祝驚初無處安放的手，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：“但你哭的時候，這裏痛。”
祝驚初眨巴眨巴眼，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，有些羞窘地抽回手，小聲道：“什麽情況還在這兒油嘴滑舌。”
正常人這個時候不說痛得鬼哭狼嚎，也該滿頭大汗吧，他倒好，還有心情開玩笑。
見他這樣，她倒的確安心不少，也冷靜了不少，與此同時，也記起了林特助的存在。
察覺到她的目光，林特助不由挺直了脊背正襟危坐，想了想，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了句：“我什麽都沒聽到，江總，祝小姐，你們繼續。”
拿著普通社畜的年薪當月薪，區區狗糧而已 ，他多吃幾口怎麽了！
//
由於傷口較深，江渙的胳膊縫了大概十來針。
縫針時，江渙將她攆了出去，省得她看了又要直掉眼淚，直到包紮時，祝驚初才終於被“放行”，一邊看醫生處理傷口，一邊擔心地問：“醫生，繃帶要不要多纏幾圈？我怕他一會兒又滲血。”
“姑娘，你當是包粽子呢？”醫生看著和藹可親，是個上了年紀的阿姨，心態卻很年輕，看著祝驚初就跟看自己女兒似的，半開玩笑道：“不過你男朋友這傷口確實不淺，恢覆期間最好不要劇烈運動。”
這話乍一聽也沒什麽問題，直到江渙鎮定自若地嗯了聲，說：“謝謝醫生，我們會註意的。”
祝驚初一楞，我們？們？？
醫生說的是讓你不要劇烈運動，怎麽就我們了啊！！
如果有面鏡子的話，祝驚初想，自己這張臉大概已經紅成了猴子屁股。
她張了張嘴，又怕越描越黑，正用眼神無聲譴責江渙時，耳邊響起了敲門聲，幾人轉頭望去，就見門口處站著兩個身穿制服的警察，詢問他們是否是車庫持刀傷人案的受害者，說是來了解情況順道做個筆錄。
兩人壓根兒沒見過那個男人，更別提結怨，簡單陳述了下停車場裏發生的事，就再也沒別的話可說。
其中一個民警合上本子：“好的，感謝配合，我們這邊有進展會及時通知到你們，同時祝你早日康覆。”
道過謝，祝驚初代江渙將人送了出去，回到急診室時，還糾結著方才警察提到的那個問題，那人起初明擺著是沖她來的，可她實在想不通對方的動機。
恰好醫生交代完註意事項，江渙禮貌說過謝謝，見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，挑了挑眉：“怎麽了？”
祝驚初說了心裏所想。t
江渙拿起手機看了眼：“很快就有答案了，至於現在，”他牽過她的手，向門外走去，“我餓了，先吃飯。”
醫院附近多的是餐館，兩人找了家看起來還算幹凈的連鎖店，隨便點了幾個菜。
等菜的間隙，林特助的電話便打了進來。
“江總，查到那個人的來歷了！”林特助的聲音略顯興奮。
江渙淡淡看了眼祝驚初，不動聲色將手機推到兩人中間，打開了免提。
“……二十五歲，是葉玖玖的死忠粉，身邊朋友同事都知道他喜歡葉玖玖，說她雖然家境不好但積極向上，是個好女孩，昨晚葉玖玖直播的時候還給她刷了大幾千的禮物，揚言會幫她出這口氣，目前來看應該就是個人行為，沒有同黨。”林特助一口氣匯報完。
“知道了。”江渙說完，利落地掛了電話。
祝驚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，難怪，這樣就說得通為何對方目標明確，直沖她來了。
明星有些極端偏激的粉絲她知道，網紅圈這倒還是第一次見，也不知道倘若清醒過來，明白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不過是假象，會不會感到後悔和不值。
江渙仿佛她肚子裏的應聲蟲，單手涮好碗筷遞到她面前：“成年人理應為自己做的每個選擇承擔後果，別想太多。”
祝驚初斂起思緒，眼前晃過他纏著白繃帶的手，立馬緊張起來：“你這手才剛縫合，動來動去是想再縫一次針？”
江渙一怔，忽地想到什麽，揚起那只手，狀似隨意道：“我習慣用右手。”
而他傷的，正是右手。
見她不明其意，他慢條斯理繼續道：“除了用它吃飯，我還要處理工作，洗衣服和整理房間——”
沒等他逐一列舉完，祝驚初不假思索地接過話：“那你拆線之前住我家。”
怎麽說，他受傷也是因為她，工作上的事她無能為力，可至少生活上，她能幫一點是一點。
江渙沈默幾秒，而後開口：“不會帶給你困擾嗎？”
“不會啊，”祝驚初搖了搖頭，努力打消他的顧慮：“反正我爸媽在寧市，總之，你別操心這些有的沒的，安心養傷。”
江渙抿了抿唇，良久才狀似妥協地低嗯一聲。
祝驚初松了口氣，殊不知，在她看不到的角度，江渙幾不可察地揚了揚唇角。
//
祝驚初發誓，帶江渙回家之初，她的本意的確是好好照顧他。
但她的廚藝實在慘不忍睹，食譜裏的奶白鯽魚湯被她煲出了比黃河水還渾濁的顏色，鍋裏除了兩條死不瞑目的魚，和菜名沾不上一點邊；
香菇燉雞燉到最後不僅能毫不費力地從雞塊裏戳出血水，味道也寡淡得像是直接把油摻進了水裏，一口湯送到嘴裏能讓人吐得比孕婦還劇烈；
就連相對簡單號稱有手就會的咖喱飯，也被她煮成了一鍋讓人看兩眼就食欲盡失，與某種難以名狀的排洩物高度相似的東西……
她一氣之下，幹脆煮起了最拿手的西紅柿雞蛋面。
這一吃，就連著兩天，早餐晚餐都是面。
直到第六天，她下班回到家，忽然久違地聞到食物的香氣。
她放下鑰匙，循著香味走進餐廳，看到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，還沒反應過來，就看到端著最後一盅湯從廚房走出來的江渙。
“你做的？”祝驚初難掩詫異，目光落在他仍纏著紗布的手臂上，“你傷好了？”
江渙差點兒下意識就點了頭，直到聽到她後面那句，神色自若地否定道：“不是，讓酒店經理送的。”
祝驚初半信半疑地看了眼桌上的菜，江渙像是想到什麽，補充了句：“打包盒不健康，我特意騰到了餐盤裏。”
好在廚餘垃圾已經被他打包清理到了樓道裏的垃圾收集處，這麽說也不至於露餡。
祝驚初這才“哦”了聲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包：“說好這段時間由我照顧你的……”
江渙默了默，把筷子遞過去。
他沒說的是，她不親自下廚，就已經是對他的照顧了。
吃完飯，祝驚初自覺收拾了碗筷去清洗，江渙則拿上睡衣進了浴室，因為傷口未拆線還不能碰水，他洗澡的時間相對較長一些，讓他先洗也就成了慣例。
把最後一個洗凈的餐盤放進碗櫃，祝驚初擦了擦手，剛解下圍裙，放在一旁的手機就響了起來。
她看了眼來電，劃過接聽鍵：“媽，怎麽了？”
陸蔓那頭聽起來有些嘈雜，伴隨著廣場舞的背景音：“初初，你在家還是在公司加班呢？”
祝驚初沒多想，回了句“在家”，可下一秒陸蔓的話差點兒嚇得她魂飛魄散：“哦，那就好，我和你爸到小區門口了，馬上到樓下，你來接應一下唄。”
“媽！！”祝驚初聲音都不自覺拔高了幾個度：“你們怎麽突然今天回來了？為什麽沒有提前通知我？”
“還不是你這孩子啥也不跟我說，我和你爸都快擔心死了，到家再說，你趕緊下來。”
陸蔓說完就不由分說地撂了電話。
祝驚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第一時間敲響了浴室的門：“江渙，你洗好沒？”
“快了。”
數十秒後，裏面的水流聲停了下來，江渙圍著浴巾打開了門，額發還沾著濕噠噠的水汽：“現在好了，你要用洗手間？”
來不及了。
祝驚初閉了閉眼，心一橫，將他推進自己的臥室，又急匆匆洗漱臺上的剃須刀和牙刷，他那間臥室的衣服，以及沙發上的電腦，統統丟進了房裏。
她手上沒停，嘴上還不忘解釋：“我媽搞突襲回來了，你待會兒千萬別出聲，就在我房裏躲一晚，明天一大早就走。”
沒等江渙作何反應，她說完就兀自把臥室門“砰”地一關，急急忙忙換好鞋子下了樓。
樓下，陸蔓在熱心鄰居的幫助下，已經把大包小包搬進了電梯，正要把祝安康推進去的時候，祝驚初適時從另一部電梯走了出來。
“你這孩子，怎麽這麽慢？”陸蔓不由嗔怪了句。
祝驚初吐了吐舌頭：“剛在洗碗，總得收拾一下，”為掩心虛，她跟進電梯，再度問起了方才那個問題：“對了，你們怎麽突然回來了？”
“還好意思說，你前幾天出那麽大事，怎麽不告訴我和你爸呢？”陸蔓拿出手機，打開某視頻軟件，“還是樓下王叔的女兒跟我說，在網上看到你了，我們才知道這檔子事兒。”
祝驚初掃了眼屏幕，果然，就是前不久葉玖玖無中生有的那樁事。
她摸了摸鼻子：“這不是很快就解決了嘛，我不想你和爸擔心。”
“說得好聽，”陸蔓白她一眼，手指往上一滑：“這個呢？別跟我說不是你。”
祝驚初看了看，是關於那起持刀傷人事件的報道，只有一段不甚清晰的監控，看不清臉，但熟悉的人大抵能看出她的身形。
那起事件後來經警方查證，正如林特助所說，是葉玖玖的極端男粉搞出來的事端。
江城警方將其作為不理智“追星”的典型加以通報，因為和全網嘲的葉玖玖沾邊，也很快有了不小的熱度。
只是沒想到，連平時不怎麽愛上網的陸蔓都看到了。
言談間，電梯抵達他們所在的樓層，走在前頭的陸蔓拿鑰匙開了門，卻在下一瞬狐疑地轉過頭：“初初，這雙鞋是哪兒來的？”
祝驚初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，頓時一個頭兩個大。
完了，江渙的鞋忘記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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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九章
地下停車場的保安及時帶了繩索趕來, 把地上昏死過去的男人捆了起來。
林特助開著車，和祝驚初一塊兒將江渙送往最近的醫院。
他手上那道口子有些深，血流根本止不住, 包著傷口的深色外套很快泅成一片暗黑色。
路上誰都沒有說話，只有祝驚初時不時隱忍的抽泣聲。
回想起來，江渙似乎總在為她受傷。
小時候是因為她翻院子還告他黑狀，害他挨江爺爺的揍；後來是地震那次，他為她擋下本該砸在她頭上的掛畫；再後來, 是他去找欺負她的那幾個人算賬，生生用手擋了一刀。
江渙輕嘆一聲，伸出完好那只手, 擦了擦她臉上的淚：“別哭了, 我不疼。”
“騙子, ”原先那處已經被鮮血浸透, 祝驚初換另一片幹燥的衣料捂住傷口，眼淚掉得更兇了：“流這麽多血說不疼，你是什麽銅墻鐵壁嗎？”
“本來確實沒什麽感覺, ”見她眼淚泛濫不絕，江渙又是一聲嘆息，胡亂抽了好幾張紙，然後輕輕覆上她的臉，耐心而細致地碾去她腮幫子上晶瑩的淚珠：“但現在——”
“怎麽了？”祝驚初一楞, 就要拿開外套查看傷勢的同時，急忙問：“是不是壓到你傷口了？怎麽不早說？我看看。”
“沒有。”江渙抿了抿唇，撩起眼皮看了眼前面, 恰好將通過內後視鏡偷偷打量兩人的林特助逮了個正著。
偷窺被抓包，林特助連忙錯開眼, 老老實實看著路面，繼續裝聾作啞。
就這麽一眨眼功夫的眼神交流，江渙視若無睹地收回視線，抓住祝驚初無處安放的手，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：“但你哭的時候，這裏痛。”
祝驚初眨巴眨巴眼，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，有些羞窘地抽回手，小聲道：“什麽情況還在這兒油嘴滑舌。”
正常人這個時候不說痛得鬼哭狼嚎，也該滿頭大汗吧，他倒好，還有心情開玩笑。
見他這樣，她倒的確安心不少，也冷靜了不少，與此同時，也記起了林特助的存在。
察覺到她的目光，林特助不由挺直了脊背正襟危坐，想了想，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了句：“我什麽都沒聽到，江總，祝小姐，你們繼續。”
拿著普通社畜的年薪當月薪，區區狗糧而已 ，他多吃幾口怎麽了！
//
由於傷口較深，江渙的胳膊縫了大概十來針。
縫針時，江渙將她攆了出去，省得她看了又要直掉眼淚，直到包紮時，祝驚初才終於被“放行”，一邊看醫生處理傷口，一邊擔心地問：“醫生，繃帶要不要多纏幾圈？我怕他一會兒又滲血。”
“姑娘，你當是包粽子呢？”醫生看著和藹可親，是個上了年紀的阿姨，心態卻很年輕，看著祝驚初就跟看自己女兒似的，半開玩笑道：“不過你男朋友這傷口確實不淺，恢覆期間最好不要劇烈運動。”
這話乍一聽也沒什麽問題，直到江渙鎮定自若地嗯了聲，說：“謝謝醫生，我們會註意的。”
祝驚初一楞，我們？們？？
醫生說的是讓你不要劇烈運動，怎麽就我們了啊！！
如果有面鏡子的話，祝驚初想，自己這張臉大概已經紅成了猴子屁股。
她張了張嘴，又怕越描越黑，正用眼神無聲譴責江渙時，耳邊響起了敲門聲，幾人轉頭望去，就見門口處站著兩個身穿制服的警察，詢問他們是否是車庫持刀傷人案的受害者，說是來了解情況順道做個筆錄。
兩人壓根兒沒見過那個男人，更別提結怨，簡單陳述了下停車場裏發生的事，就再也沒別的話可說。
其中一個民警合上本子：“好的，感謝配合，我們這邊有進展會及時通知到你們，同時祝你早日康覆。”
道過謝，祝驚初代江渙將人送了出去，回到急診室時，還糾結著方才警察提到的那個問題，那人起初明擺著是沖她來的，可她實在想不通對方的動機。
恰好醫生交代完註意事項，江渙禮貌說過謝謝，見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，挑了挑眉：“怎麽了？”
祝驚初說了心裏所想。t
江渙拿起手機看了眼：“很快就有答案了，至於現在，”他牽過她的手，向門外走去，“我餓了，先吃飯。”
醫院附近多的是餐館，兩人找了家看起來還算幹凈的連鎖店，隨便點了幾個菜。
等菜的間隙，林特助的電話便打了進來。
“江總，查到那個人的來歷了！”林特助的聲音略顯興奮。
江渙淡淡看了眼祝驚初，不動聲色將手機推到兩人中間，打開了免提。
“……二十五歲，是葉玖玖的死忠粉，身邊朋友同事都知道他喜歡葉玖玖，說她雖然家境不好但積極向上，是個好女孩，昨晚葉玖玖直播的時候還給她刷了大幾千的禮物，揚言會幫她出這口氣，目前來看應該就是個人行為，沒有同黨。”林特助一口氣匯報完。
“知道了。”江渙說完，利落地掛了電話。
祝驚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，難怪，這樣就說得通為何對方目標明確，直沖她來了。
明星有些極端偏激的粉絲她知道，網紅圈這倒還是第一次見，也不知道倘若清醒過來，明白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不過是假象，會不會感到後悔和不值。
江渙仿佛她肚子裏的應聲蟲，單手涮好碗筷遞到她面前：“成年人理應為自己做的每個選擇承擔後果，別想太多。”
祝驚初斂起思緒，眼前晃過他纏著白繃帶的手，立馬緊張起來：“你這手才剛縫合，動來動去是想再縫一次針？”
江渙一怔，忽地想到什麽，揚起那只手，狀似隨意道：“我習慣用右手。”
而他傷的，正是右手。
見她不明其意，他慢條斯理繼續道：“除了用它吃飯，我還要處理工作，洗衣服和整理房間——”
沒等他逐一列舉完，祝驚初不假思索地接過話：“那你拆線之前住我家。”
怎麽說，他受傷也是因為她，工作上的事她無能為力，可至少生活上，她能幫一點是一點。
江渙沈默幾秒，而後開口：“不會帶給你困擾嗎？”
“不會啊，”祝驚初搖了搖頭，努力打消他的顧慮：“反正我爸媽在寧市，總之，你別操心這些有的沒的，安心養傷。”
江渙抿了抿唇，良久才狀似妥協地低嗯一聲。
祝驚初松了口氣，殊不知，在她看不到的角度，江渙幾不可察地揚了揚唇角。
//
祝驚初發誓，帶江渙回家之初，她的本意的確是好好照顧他。
但她的廚藝實在慘不忍睹，食譜裏的奶白鯽魚湯被她煲出了比黃河水還渾濁的顏色，鍋裏除了兩條死不瞑目的魚，和菜名沾不上一點邊；
香菇燉雞燉到最後不僅能毫不費力地從雞塊裏戳出血水，味道也寡淡得像是直接把油摻進了水裏，一口湯送到嘴裏能讓人吐得比孕婦還劇烈；
就連相對簡單號稱有手就會的咖喱飯，也被她煮成了一鍋讓人看兩眼就食欲盡失，與某種難以名狀的排洩物高度相似的東西……
她一氣之下，幹脆煮起了最拿手的西紅柿雞蛋面。
這一吃，就連著兩天，早餐晚餐都是面。
直到第六天，她下班回到家，忽然久違地聞到食物的香氣。
她放下鑰匙，循著香味走進餐廳，看到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，還沒反應過來，就看到端著最後一盅湯從廚房走出來的江渙。
“你做的？”祝驚初難掩詫異，目光落在他仍纏著紗布的手臂上，“你傷好了？”
江渙差點兒下意識就點了頭，直到聽到她後面那句，神色自若地否定道：“不是，讓酒店經理送的。”
祝驚初半信半疑地看了眼桌上的菜，江渙像是想到什麽，補充了句：“打包盒不健康，我特意騰到了餐盤裏。”
好在廚餘垃圾已經被他打包清理到了樓道裏的垃圾收集處，這麽說也不至於露餡。
祝驚初這才“哦”了聲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包：“說好這段時間由我照顧你的……”
江渙默了默，把筷子遞過去。
他沒說的是，她不親自下廚，就已經是對他的照顧了。
吃完飯，祝驚初自覺收拾了碗筷去清洗，江渙則拿上睡衣進了浴室，因為傷口未拆線還不能碰水，他洗澡的時間相對較長一些，讓他先洗也就成了慣例。
把最後一個洗凈的餐盤放進碗櫃，祝驚初擦了擦手，剛解下圍裙，放在一旁的手機就響了起來。
她看了眼來電，劃過接聽鍵：“媽，怎麽了？”
陸蔓那頭聽起來有些嘈雜，伴隨著廣場舞的背景音：“初初，你在家還是在公司加班呢？”
祝驚初沒多想，回了句“在家”，可下一秒陸蔓的話差點兒嚇得她魂飛魄散：“哦，那就好，我和你爸到小區門口了，馬上到樓下，你來接應一下唄。”
“媽！！”祝驚初聲音都不自覺拔高了幾個度：“你們怎麽突然今天回來了？為什麽沒有提前通知我？”
“還不是你這孩子啥也不跟我說，我和你爸都快擔心死了，到家再說，你趕緊下來。”
陸蔓說完就不由分說地撂了電話。
祝驚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第一時間敲響了浴室的門：“江渙，你洗好沒？”
“快了。”
數十秒後，裏面的水流聲停了下來，江渙圍著浴巾打開了門，額發還沾著濕噠噠的水汽：“現在好了，你要用洗手間？”
來不及了。
祝驚初閉了閉眼，心一橫，將他推進自己的臥室，又急匆匆洗漱臺上的剃須刀和牙刷，他那間臥室的衣服，以及沙發上的電腦，統統丟進了房裏。
她手上沒停，嘴上還不忘解釋：“我媽搞突襲回來了，你待會兒千萬別出聲，就在我房裏躲一晚，明天一大早就走。”
沒等江渙作何反應，她說完就兀自把臥室門“砰”地一關，急急忙忙換好鞋子下了樓。
樓下，陸蔓在熱心鄰居的幫助下，已經把大包小包搬進了電梯，正要把祝安康推進去的時候，祝驚初適時從另一部電梯走了出來。
“你這孩子，怎麽這麽慢？”陸蔓不由嗔怪了句。
祝驚初吐了吐舌頭：“剛在洗碗，總得收拾一下，”為掩心虛，她跟進電梯，再度問起了方才那個問題：“對了，你們怎麽突然回來了？”
“還好意思說，你前幾天出那麽大事，怎麽不告訴我和你爸呢？”陸蔓拿出手機，打開某視頻軟件，“還是樓下王叔的女兒跟我說，在網上看到你了，我們才知道這檔子事兒。”
祝驚初掃了眼屏幕，果然，就是前不久葉玖玖無中生有的那樁事。
她摸了摸鼻子：“這不是很快就解決了嘛，我不想你和爸擔心。”
“說得好聽，”陸蔓白她一眼，手指往上一滑：“這個呢？別跟我說不是你。”
祝驚初看了看，是關於那起持刀傷人事件的報道，只有一段不甚清晰的監控，看不清臉，但熟悉的人大抵能看出她的身形。
那起事件後來經警方查證，正如林特助所說，是葉玖玖的極端男粉搞出來的事端。
江城警方將其作為不理智“追星”的典型加以通報，因為和全網嘲的葉玖玖沾邊，也很快有了不小的熱度。
只是沒想到，連平時不怎麽愛上網的陸蔓都看到了。
言談間，電梯抵達他們所在的樓層，走在前頭的陸蔓拿鑰匙開了門，卻在下一瞬狐疑地轉過頭：“初初，這雙鞋是哪兒來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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